与完颜洪一起退出中都的，还有赵王一系不少人，包括仆散家和大昊家的人。
所以，待明日一早胥执国派兵进行清算时，这几家府上都空无一人，胥执国盛怒之下，将赵王府、仆散家和大家洗劫一空。
商贾百姓惴惴不安，闭门不出。
中都几乎成了一座空城。
转眼就是半月。
中都大营，杨慷清醒过来已有数日，他身上有七八处箭伤，都是外伤倒无大碍。
局面发展到这般境地，其实也超乎了他的预料。
实际坐拥中都大营十万兵马，完颜洪完全可以举兵进攻中都，但他迟迟未动。
杨慷心里很清楚，完颜洪之所以如此，还是为了防备虎狼之心的蒙兀人。只有调集河北河南部分兵马陈兵张家口一线，他这边才会放心举兵。
否则，中都兵乱，蒙兀人趁机进攻，张家口一旦落入蒙兀人手里，等于河北门户大开，金国就亡了。
“慷儿！”完颜洪面带笑容，缓步走进帐幕。
杨慷叹息，起身拱手道：“见过……父王！”
无论如何，完颜洪待自己那真是没得说，为了自己和鲍亲娘，不惜与整个金国朝廷为敌，人都是情感动物，他又何必吝惜这声父王。
完颜洪泪流满面：“慷儿，好慷儿，你眼里还有父王，父王心里很欢喜。”
杨慷默然不语。
他还能说什么呢。
完颜洪又道：“我已经暗中派兵护送你娘归周，此刻应该已经进了江南，慷儿你不必担心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杨慷嗯了一声，实际黄榕已经半路返回在他身边，终归是不放心他的安全。至于郭竞则还是一路护送去了江南。
“当下，父王准备如何？”
完颜洪凛然一笑：“我要拿下中都举手之劳而已，不过我还是要等仆散亮调兵过来，亲自镇守在张家口一线，我才能安心，不然，一旦让蒙兀人长驱直入，大金国的天下就亡了。”
“没错。周蒙联合，此刻金国危在旦夕。不过，若是从速结束这场动乱，立时整军备战，派人出使周国，想办法瓦解周蒙联盟，金国或许还能延续十几年。”
“慷儿，你说得没错，父王也是这么想的。不过，瓦解周蒙联盟，也不是那么容易。”
“父王，在我看来，周国偏安一隅，其实进取心不足，主和派占据周国朝廷的主导。若金国能免除周国进贡，各守疆界，议和不征，再命人以重金贿赂周国重臣……他们自会维持现状。”
“而与此同时，将河南、山东、河东及甘凉兵马半数调整驻防河北，防备蒙兀人，蒙兀人便不敢轻易再进攻。”
完颜洪眉头一蹙：“可是慷儿，若河南山东空虚，周人趁虚而入又该如何？”
“父王，周国在江南富庶之地安逸已久，周国皇帝必不肯轻易再起刀兵。即便周人进攻，也只是小患，而蒙兀人铁骑才是金国的心腹大患，一个不好，是要有亡国之忧的。”
“至于西凉，完全不必过多担心。只要金国大兵严防死守，蒙兀人无奈之下，就会转向进攻西凉，我想，猛兽之塌岂容他人酣睡，西凉必迟早沦丧于蒙兀人之手。”
“慷儿高见。”完颜洪笑吟吟又道：“我儿雄才大略，堪为雄主。待父王拿下中都，便将皇位传给你，你说的这些策略，便自己去实施吧。”
若别人说这话，杨慷肯定不信。
堂堂金国皇位，岂能拱手随便让人。
但完颜洪如是说，那肯定不是假话，更不是客套话。
杨慷心里百感交集。
对于很多人尤其是周人来说，完颜洪肯定不是什么好人。但对于他和鲍亲娘而言，这绝对是一个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好丈夫，好父亲。
他心里有数，鲍亲娘未必对完颜洪没有感情，只是礼教森严，她很难过自己心理上和礼教的双重关卡。
当然，杨铁辛本身来说也是一个悲剧。
希望鲍亲娘跟杨铁辛归周，将来会过得好，真的冰释前嫌，化解心中芥蒂。
若那杨铁辛待鲍亲娘不好，他会立刻带鲍亲娘离开杨某人。
想起这三人复杂纠缠的恋情恩怨，杨慷一阵头大。
“父王，我一个汉人之后，岂能做大金国的皇帝，这是不可能的。”
完颜洪淡淡一笑：“父王说行，那就行！谁敢反对，本王便屠他全家！”
杨慷苦笑不语。
哪有完颜洪说得这么简单？
即便强行坐上皇位，靠杀戮来平息女真皇族宗室和朝廷百官的不服，但迟早都会埋下祸患。
除非……
完颜洪坐上皇位，慢慢在杨慷的影响下，逐渐与周国交好，化解仇恨，逐步实现两国融合，尔后再将皇位传给杨慷。
这需要一个相对比较漫长的过程。
然后杨慷统合金国周国，一致对蒙兀。
实际上杨慷本来的设计规划就是这样的。
只是……
杨某人义无反顾的来中都闹了这一遭，直接破坏了他的整体计划。
……
完颜洪走后，一身白裙飘逸若仙的黄榕就闪出身形来。
杨慷一时心动，就上前一把抱住了她：“榕儿！”
黄榕此刻已经习惯了他这些小动作，却还是忍不住红脸嗔道：“小贼，你又轻薄我！”
“我是你相公，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小贼了？”杨慷嘻嘻笑道。
黄榕羞怒道：“胡说八道！”
旋即又道：“你这小贼，竟然放着皇帝不当……”
杨慷哎一声，就慢慢松开了黄榕：“榕儿，其实我本来是想做这个皇帝的，但绝不是现在。现在我去做金人的皇帝，那与送死何异？”
“那你以后做什么打算？”
杨慷沉默一会，道：“既然我娘已经安全，我便不去江南了，待中都事了，我便与你一起闯荡江湖如何？”
黄榕惊喜道：“你此言当真？皇帝不当了？”
“榕儿，你也知道，蒙兀人狼子野心，迟早会进攻中原，若真到了那天，我们即便人在江湖，其实也难坐视不管。”
“赵王登上皇位后，我会尽力劝说他与周国交好，当然，真正交好是不可能的，至少慢慢结成对抗蒙兀的联盟，然后实现两国融合，否则蒙兀铁骑一进中原，覆巢之下何有完卵！”
“若赵王登基称帝能富国强兵，缓和与周国的矛盾，至少可以给中原带来十年的安宁，这十年中我们不妨做个局外人，笑傲江湖、行侠仗义，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，尤其是能跟我心爱的榕儿一起，那真是做梦都能笑醒的事。”
黄榕面露羞红之色，却竟然乖巧地依偎进杨慷的怀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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